第125章 道心崩塌（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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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道心崩塌（二十三）
楚沅元與宋祈年猛然擡頭, 雙雙望向陸拾玖。
陸拾玖先是一楞，才道來緣由。
他靈力修為本就不濟，剿滅邪修這種危險的事自然是輪不到, 只能跟著後方安頓安頓解救下裏的散修。
雖然他是讓人見之就忘的身體特性，可是不代表他見別人也是如此。
要論記性，肯定比不上楚沅元宋祈年之流。
但是有些記憶深刻的人，還是難以忘懷的。
就比如眼前的阿香，陸拾玖曾在論道大典的時候見過她，後面南北混戰也有數面之緣。
因此, 即使天色稍暗, 都沒能妨礙陸拾玖認出她。
阿香對著他的臉先是茫然了一陣，隨後看到了陸拾玖手上的白花串子。臉上慌張給陸拾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本想上前詢問是否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可是阿香的身體避開了他的動作，四肢有些後退逃離他的傾向, 還將懷中的東西不著痕跡地掖了掖。
陸拾玖心生詫異，目光多放了一眼, 油紙中半截天山墨的尾巴墜了出來。
天山墨稀少珍貴，顯然不是阿香一個普通侍女能擁有的, 更何況這墨和拜帖上的墨如出一轍。
他心下驚疑，捉著阿香的腕子，將她從黑壓壓一片的散修中拎了出來。
陸拾玖將她帶回了天劍宗。路途中, 無論他怎麽問阿香，套阿香的話, 她除卻承認信是自己送的, 其他一概始終閉嘴不言。
阿香道：“我要見楚沅元, 我只會告訴她。”
陸拾玖別無他法，只能趕來了晴雨峰, 通知了二人這個消息。
待楚沅元進入房間，宋祈年才與一同在外等待的陸拾玖問道：“阿香身上不曾攜帶什麽利器吧。”
陸拾玖：“不會，我探過她的靈力，趨近於無。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來之前，讓女弟子給她換過衣裳了，不會有大礙的。”
聽罷他的話，宋祈年心稍安，只是眉頭依然跳個不停。
楚沅元進了房間，和第一次在陰陽門看見的滿是笑容的阿香不同，這一次的她面若冰霜，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阿香對於自己身份暴露一點也不意外，甚至看表情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
楚沅元一進來，她的態度立即有所好轉，沒有猶豫，就承認了所有的事情。
“南境流傳的名單是我散布的，你當日收到有關於楚子明下落的拜帖也是我動的手腳。”阿香給出了幾張其他宗門藏有散修的地點。
楚沅元手中拿著有關散修的下落線索，想不明白，也不願意輕易相信她：“你是周齊光的貼身侍女，為什麽寫信給我告發你的主子。”
“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
南北之戰的時候，她還親眼看見過阿香服侍過周齊光，當時精心照顧的樣子，並不像是會做出背地裏揭發行徑的人。
阿香面對楚沅元的質問，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她道：“楚沅元，你知道嗎？就在你們離開陰陽門之後，周齊光又秘密抓回了時清和那些散修，他們最後都被虐待致死。”
楚沅元臉色一白，周齊光竟然睚眥必報到這個地步。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阿香陰陽怪氣，哂笑道：“周齊光是個小人，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是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周齊光殺時清和阿香揭發周齊光，這兩件事楚沅元想不通有什麽必然的關聯。
阿香扯開自己的衣袖，她的手臂上正有一道紫紅色的月牙胎記。
楚沅元的記憶頓時被巨力撬開，阿香的這塊胎記，竟是與時清臉上那道全然一致。
她款款道來：“時清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們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小時候一場饑荒讓我們走散，後來好不容易在陰陽門重逢，她卻被周齊光這個畜生活活折磨死了。”
楚沅元姑且相信了阿香的說辭，問：“邪術是什麽時候覆辟的？”
阿香有問必答：“從鎮靈玉現世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畢竟周齊光那個廢物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靈力。”
楚沅元眉頭一皺，問：“你一直潛伏在周齊光身邊？”
阿香瞧見了，神色依舊平靜：“時清死後不久，我就蓄意接近周齊光了。”
楚沅元思忖。
也就說論道大典之後，阿香暗中埋伏在周齊光身邊。當時南北大戰，周齊光受罰，也是阿香親自接出周齊光，他們關系匪淺。
“你為什麽不早一點通知我們，如果早上幾個月，興許那些散修都還有救。”楚沅元不解，阿香為什麽要等到十方會的時候再說出這一切。
“有救？”阿香仿佛是聽到了什麽驚天笑話，笑容在她臉上無限擴大。直至最後，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阿香放聲狂笑，可楚沅元卻察覺出無限悲涼。
笑過了，阿香又開始審視楚沅元，輕輕問了一句：“真的會有救嗎？”
阿香臉色大變，她尖聲質疑：“真的會有救嗎？”
直到這個時候，楚沅元才發現過往那雙清淩淩的雙眼裏充斥滿憤恨，仇視的目光不只是對周齊光的，對著自己阿香亦是如此。
這句‘為什麽不早一點’的質問，仿佛是打開了阿香心中壓抑已久的開關，她的面龐一點一點染上怨毒。
她刻薄道：“你們有什麽資格要求我早一點告訴你們？”
“實話告訴你，不止各宗門勾結的事情，還有你哥哥的事我也早就知道了。”
“什麽叫早就知道了？”一道雷霆霹靂打在她頭上，楚沅元嘴唇顫抖，忍不住質問，
“其實楚子明剛被抓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她故意將這些話說出來，帶著快要掩飾不住的惡意。
楚沅元眼睛猛地睜到最大，她激動地扯住阿香雙臂，語氣艱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如果早一點，楚子明就不用死了。”
阿香既然有能力傳出消息，為什麽不在楚子明癮癥輕微的時候，就告訴她楚子明的下落。而非要等到塵埃落定，一切都無力回天的時候，再告訴她這個消息。
“你說話啊，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楚沅元臉上表情幾近崩潰，她想不明白阿香這麽做的理由。
阿香即使被楚沅元拽地快要站不住，依然沒什麽表情，只冷眼看著她。
就好像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等著楚沅元露出這幅奔潰表情的時刻。
她的眼神不躲不閃，與楚沅元詰問的目光碰撞在一快。她重覆一遍：“你們有什麽資格要求我早一點告訴你們？”
她又一次重覆道。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要是想聽的話，我也可以說一句，對不起。”
阿香輕飄飄地留下一句道歉，既無真心，也無誠意。
楚沅元心神激蕩：“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幻化出斷劍碧血，劍刃抵上了阿香頸項，阿香渾然不俱。
阿香冷道：“如果我在南北血戰的時候，將陰陽門重修邪術這件事情捅出去，周齊光會得到應有的報應嗎？”
她又接著諷刺：“還是說和當年一樣，為防南境內亂，然後就隨隨便便就找個名頭一筆揭過。”
她們倆都很清楚，如果在人魔兩族大戰的時候說出這個消息，無疑是動搖軍心，不止陰陽門，其餘各宗門都會想方設法地壓下這個消息。
甚至會為了保全陰陽門戰力，滅了阿香的口。
即使她向楚沅元說了楚子明的消息，楚沅元也絕不會孤註一擲，血洗陰陽門。
從那時起，阿香就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們只慣愛嘴上說理解，他們沒有與自己遭遇過相同的事情，是不會感同身受的。
只有楚沅元和她一樣痛的時候，只有楚沅元親自嘗到失去親人的滋味時，陰陽門才會得到他應有的代價。
“我利用了你。但是如果我不這麽做，南境那些所謂的宗門還會繼續包庇周齊光，和陰陽門同流合汙。我只是想為了我的妹妹，連同那些無辜的散修報仇而已。”
原來真的還有比同門死在眼前更殘忍的事情，現在真真切切地將人皮下的陰謀詭計呈現在她面前，剖開內裏，讓她看了個清楚明白。
楚沅元崩潰流淚，人的心，怎麽能夠壞到這個地步，不是說好人就會有好報嗎，不是說做好事就會有善終嗎？
她的哥哥救了那麽多人，到最後一個死無全屍，一個自絕經脈而亡。
為什麽？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搖著頭，不願意相信阿香所說的一切，她淚水漣漣陳述道：“可是我救過時清啊，我救過她，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你是救過她，可她最後還是死了。”
隔著碧血劍，阿香一步步靠近楚沅元，刻薄的面容無限放大，聲音中全是怨恨與癲狂：“你為什麽不做的再好一點呢？你那麽強，劍術高絕、靈力強悍，是論道魁首，是天之驕子，可是你為什麽不做的再好一點呢？在知道周齊光修邪術的時候就應該一劍斃命，了結了他。而不是任由這個禍害留著，最後害死了那麽多人，也間接害死了你哥哥。”
“你既然做不到十全十美，為什麽當初要說的那麽冠冕堂皇呢？什麽‘蕩盡世間不平事’，不過是沽名釣譽，徒有虛名。”
阿香緊握住楚沅元的手，指甲在她皮膚上掐出發白的痕跡，目光裏充斥的是濃烈的恨意。“這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南境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你們自己種下的苦果，怪得了誰呢？”
“你痛，你會為了你哥哥朝我發洩不滿，難道我就不痛嗎？我又該向誰去發洩我的不滿？”
“他將我妹妹虐殺肢解來洩心頭之忿，我便是連時清的全屍都遍尋不到。”
“時清是散修，我是婢女，是奴仆，我們人輕言微，殺不了周齊光，甚至連懲處周齊光都做不到。十方會只會無視我們的聲音，忽視我們的請求。”
“可是你們這些大宗弟子就不一樣了，天賦好，靈力佳，還有個強大的宗門做靠山。你看你屠光了陰陽門，還不是照樣有天劍宗為你兜底，照樣能活的光鮮亮麗，出了天劍宗甚至還會有人尊稱昆玉仙子、叫你除惡的英雄。”
“同樣都是人，可是差距為什麽就是這麽大？同樣都是命，為什麽散修的命如同豬狗牲畜？”
她的言語間是自嘲、是怨懟，更是嫉恨。
“只能說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剛好是楚子明被周齊光抓住了而已，而剛好你又與周齊光久積隔閡。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阿香早就謀劃好了借刀殺人這一步，畢竟周齊光作惡多端，一時不慎招惹了他宗弟子也是常有的事。
可偏生不巧，是楚子明撞在了這個檔口上。阿香又怎麽可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楚沅元就這樣成為了她手裏的一把刀，一把揮向陰陽門的覆仇之刃。
楚沅元眼眶通紅，落下的淚有如杜鵑啼血，哀絕人寰。
“我起初也相信公道在人心，我想著再怎麽樣總有一兩個人願意站出來施以援手吧。可惜...”
“可惜南境宗門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
阿香的失望是一步步累加起來的，積攢的多了，最後也就瘋魔了。
“楚沅元，我不是沒給過你們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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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沅元與宋祈年猛然擡頭, 雙雙望向陸拾玖。
陸拾玖先是一楞，才道來緣由。
他靈力修為本就不濟，剿滅邪修這種危險的事自然是輪不到, 只能跟著後方安頓安頓解救下裏的散修。
雖然他是讓人見之就忘的身體特性，可是不代表他見別人也是如此。
要論記性，肯定比不上楚沅元宋祈年之流。
但是有些記憶深刻的人，還是難以忘懷的。
就比如眼前的阿香，陸拾玖曾在論道大典的時候見過她，後面南北混戰也有數面之緣。
因此, 即使天色稍暗, 都沒能妨礙陸拾玖認出她。
阿香對著他的臉先是茫然了一陣，隨後看到了陸拾玖手上的白花串子。臉上慌張給陸拾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本想上前詢問是否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可是阿香的身體避開了他的動作，四肢有些後退逃離他的傾向, 還將懷中的東西不著痕跡地掖了掖。
陸拾玖心生詫異，目光多放了一眼, 油紙中半截天山墨的尾巴墜了出來。
天山墨稀少珍貴，顯然不是阿香一個普通侍女能擁有的, 更何況這墨和拜帖上的墨如出一轍。
他心下驚疑，捉著阿香的腕子，將她從黑壓壓一片的散修中拎了出來。
陸拾玖將她帶回了天劍宗。路途中, 無論他怎麽問阿香，套阿香的話, 她除卻承認信是自己送的, 其他一概始終閉嘴不言。
阿香道：“我要見楚沅元, 我只會告訴她。”
陸拾玖別無他法，只能趕來了晴雨峰, 通知了二人這個消息。
待楚沅元進入房間，宋祈年才與一同在外等待的陸拾玖問道：“阿香身上不曾攜帶什麽利器吧。”
陸拾玖：“不會，我探過她的靈力，趨近於無。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來之前，讓女弟子給她換過衣裳了，不會有大礙的。”
聽罷他的話，宋祈年心稍安，只是眉頭依然跳個不停。
楚沅元進了房間，和第一次在陰陽門看見的滿是笑容的阿香不同，這一次的她面若冰霜，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阿香對於自己身份暴露一點也不意外，甚至看表情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
楚沅元一進來，她的態度立即有所好轉，沒有猶豫，就承認了所有的事情。
“南境流傳的名單是我散布的，你當日收到有關於楚子明下落的拜帖也是我動的手腳。”阿香給出了幾張其他宗門藏有散修的地點。
楚沅元手中拿著有關散修的下落線索，想不明白，也不願意輕易相信她：“你是周齊光的貼身侍女，為什麽寫信給我告發你的主子。”
“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
南北之戰的時候，她還親眼看見過阿香服侍過周齊光，當時精心照顧的樣子，並不像是會做出背地裏揭發行徑的人。
阿香面對楚沅元的質問，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
她道：“楚沅元，你知道嗎？就在你們離開陰陽門之後，周齊光又秘密抓回了時清和那些散修，他們最後都被虐待致死。”
楚沅元臉色一白，周齊光竟然睚眥必報到這個地步。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阿香陰陽怪氣，哂笑道：“周齊光是個小人，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是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周齊光殺時清和阿香揭發周齊光，這兩件事楚沅元想不通有什麽必然的關聯。
阿香扯開自己的衣袖，她的手臂上正有一道紫紅色的月牙胎記。
楚沅元的記憶頓時被巨力撬開，阿香的這塊胎記，竟是與時清臉上那道全然一致。
她款款道來：“時清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們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小時候一場饑荒讓我們走散，後來好不容易在陰陽門重逢，她卻被周齊光這個畜生活活折磨死了。”
楚沅元姑且相信了阿香的說辭，問：“邪術是什麽時候覆辟的？”
阿香有問必答：“從鎮靈玉現世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畢竟周齊光那個廢物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靈力。”
楚沅元眉頭一皺，問：“你一直潛伏在周齊光身邊？”
阿香瞧見了，神色依舊平靜：“時清死後不久，我就蓄意接近周齊光了。”
楚沅元思忖。
也就說論道大典之後，阿香暗中埋伏在周齊光身邊。當時南北大戰，周齊光受罰，也是阿香親自接出周齊光，他們關系匪淺。
“你為什麽不早一點通知我們，如果早上幾個月，興許那些散修都還有救。”楚沅元不解，阿香為什麽要等到十方會的時候再說出這一切。
“有救？”阿香仿佛是聽到了什麽驚天笑話，笑容在她臉上無限擴大。直至最後，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阿香放聲狂笑，可楚沅元卻察覺出無限悲涼。
笑過了，阿香又開始審視楚沅元，輕輕問了一句：“真的會有救嗎？”
阿香臉色大變，她尖聲質疑：“真的會有救嗎？”
直到這個時候，楚沅元才發現過往那雙清淩淩的雙眼裏充斥滿憤恨，仇視的目光不只是對周齊光的，對著自己阿香亦是如此。
這句‘為什麽不早一點’的質問，仿佛是打開了阿香心中壓抑已久的開關，她的面龐一點一點染上怨毒。
她刻薄道：“你們有什麽資格要求我早一點告訴你們？”
“實話告訴你，不止各宗門勾結的事情，還有你哥哥的事我也早就知道了。”
“什麽叫早就知道了？”一道雷霆霹靂打在她頭上，楚沅元嘴唇顫抖，忍不住質問，
“其實楚子明剛被抓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她故意將這些話說出來，帶著快要掩飾不住的惡意。
楚沅元眼睛猛地睜到最大，她激動地扯住阿香雙臂，語氣艱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如果早一點，楚子明就不用死了。”
阿香既然有能力傳出消息，為什麽不在楚子明癮癥輕微的時候，就告訴她楚子明的下落。而非要等到塵埃落定，一切都無力回天的時候，再告訴她這個消息。
“你說話啊，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楚沅元臉上表情幾近崩潰，她想不明白阿香這麽做的理由。
阿香即使被楚沅元拽地快要站不住，依然沒什麽表情，只冷眼看著她。
就好像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等著楚沅元露出這幅奔潰表情的時刻。
她的眼神不躲不閃，與楚沅元詰問的目光碰撞在一快。她重覆一遍：“你們有什麽資格要求我早一點告訴你們？”
她又一次重覆道。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要是想聽的話，我也可以說一句，對不起。”
阿香輕飄飄地留下一句道歉，既無真心，也無誠意。
楚沅元心神激蕩：“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幻化出斷劍碧血，劍刃抵上了阿香頸項，阿香渾然不俱。
阿香冷道：“如果我在南北血戰的時候，將陰陽門重修邪術這件事情捅出去，周齊光會得到應有的報應嗎？”
她又接著諷刺：“還是說和當年一樣，為防南境內亂，然後就隨隨便便就找個名頭一筆揭過。”
她們倆都很清楚，如果在人魔兩族大戰的時候說出這個消息，無疑是動搖軍心，不止陰陽門，其餘各宗門都會想方設法地壓下這個消息。
甚至會為了保全陰陽門戰力，滅了阿香的口。
即使她向楚沅元說了楚子明的消息，楚沅元也絕不會孤註一擲，血洗陰陽門。
從那時起，阿香就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們只慣愛嘴上說理解，他們沒有與自己遭遇過相同的事情，是不會感同身受的。
只有楚沅元和她一樣痛的時候，只有楚沅元親自嘗到失去親人的滋味時，陰陽門才會得到他應有的代價。
“我利用了你。但是如果我不這麽做，南境那些所謂的宗門還會繼續包庇周齊光，和陰陽門同流合汙。我只是想為了我的妹妹，連同那些無辜的散修報仇而已。”
原來真的還有比同門死在眼前更殘忍的事情，現在真真切切地將人皮下的陰謀詭計呈現在她面前，剖開內裏，讓她看了個清楚明白。
楚沅元崩潰流淚，人的心，怎麽能夠壞到這個地步，不是說好人就會有好報嗎，不是說做好事就會有善終嗎？
她的哥哥救了那麽多人，到最後一個死無全屍，一個自絕經脈而亡。
為什麽？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搖著頭，不願意相信阿香所說的一切，她淚水漣漣陳述道：“可是我救過時清啊，我救過她，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你是救過她，可她最後還是死了。”
隔著碧血劍，阿香一步步靠近楚沅元，刻薄的面容無限放大，聲音中全是怨恨與癲狂：“你為什麽不做的再好一點呢？你那麽強，劍術高絕、靈力強悍，是論道魁首，是天之驕子，可是你為什麽不做的再好一點呢？在知道周齊光修邪術的時候就應該一劍斃命，了結了他。而不是任由這個禍害留著，最後害死了那麽多人，也間接害死了你哥哥。”
“你既然做不到十全十美，為什麽當初要說的那麽冠冕堂皇呢？什麽‘蕩盡世間不平事’，不過是沽名釣譽，徒有虛名。”
阿香緊握住楚沅元的手，指甲在她皮膚上掐出發白的痕跡，目光裏充斥的是濃烈的恨意。“這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南境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你們自己種下的苦果，怪得了誰呢？”
“你痛，你會為了你哥哥朝我發洩不滿，難道我就不痛嗎？我又該向誰去發洩我的不滿？”
“他將我妹妹虐殺肢解來洩心頭之忿，我便是連時清的全屍都遍尋不到。”
“時清是散修，我是婢女，是奴仆，我們人輕言微，殺不了周齊光，甚至連懲處周齊光都做不到。十方會只會無視我們的聲音，忽視我們的請求。”
“可是你們這些大宗弟子就不一樣了，天賦好，靈力佳，還有個強大的宗門做靠山。你看你屠光了陰陽門，還不是照樣有天劍宗為你兜底，照樣能活的光鮮亮麗，出了天劍宗甚至還會有人尊稱昆玉仙子、叫你除惡的英雄。”
“同樣都是人，可是差距為什麽就是這麽大？同樣都是命，為什麽散修的命如同豬狗牲畜？”
她的言語間是自嘲、是怨懟，更是嫉恨。
“只能說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剛好是楚子明被周齊光抓住了而已，而剛好你又與周齊光久積隔閡。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阿香早就謀劃好了借刀殺人這一步，畢竟周齊光作惡多端，一時不慎招惹了他宗弟子也是常有的事。
可偏生不巧，是楚子明撞在了這個檔口上。阿香又怎麽可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楚沅元就這樣成為了她手裏的一把刀，一把揮向陰陽門的覆仇之刃。
楚沅元眼眶通紅，落下的淚有如杜鵑啼血，哀絕人寰。
“我起初也相信公道在人心，我想著再怎麽樣總有一兩個人願意站出來施以援手吧。可惜...”
“可惜南境宗門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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